
上当
富强妈当然想不到,楼顶上那个女人会对她后面的生活影响如此巨大。那女人穿着黑色的吊带连衣裙,头发染成了世下流行的黄褐色,抹了摩丝,一根根如蜷曲的钢丝一样纹丝不动,肤色很白,还涂了亮亮的口红。此时,那个女
富强妈当然想不到,楼顶上那个女人会对她后面的生活影响如此巨大。那女人穿着黑色的吊带连衣裙,头发染成了世下流行的黄褐色,抹了摩丝,一根根如蜷曲的钢丝一样纹丝不动,肤色很白,还涂了亮亮的口红。
此时,那个女人就直直地站在五楼的窗户外的护檐上,护檐窄窄地,刚好能放下一双脚,让人不由的为她提着心。那女人站了很久了。楼下聚集了数百人,仰着头看那悬在半空中的女人,像赶场样热闹。
格老子,她腿麻不麻哟,富强妈向地上吐了一大口痰,一边活动站得有些发硬的腿,一边说。看来,她的身体真比往年差了些了。换着是前几年,她挑百八十的担子,噔噔噔噔,箭步如飞,走路都不带喘。只是近两年进了城,清闲了两年,身体反不如前了。
想死的人了,还管腿麻不麻?旁边有人嘲笑说。
恁乖个妹儿,啷个要死嘛。富强妈有些惋惜。
你不晓得,她就住在我们楼上,还是个教师呢。听说她上了别人的当,钻了别人做的“笼子”,赌钱输了几十万呢。旁边另一个老女人说。
哇噻,几十万哪!我一辈子也怕看不到这么多钱!有个小青年感叹。
富强妈有些奇怪,她哪来那么多钱?
她老公是政府里的,有钱。听说她把自家的八万存款输了,还去找同学把房子抵押贷了十万块钱的款呢,又输了,又借了好几万块钱的高利贷呢。现在老公找她离婚,高利贷又逼债,啷个活嘛!那老女人撇撇嘴说。哼,现在的教师也不咋样了,素质越来越低了。
哎,话不能恁个说嘛,她这种人总还是癞子的头发——稀得很噻。多数教师还是很不错的嘛。你说,哪个人不是老师教出来的?富强妈十分为教师打抱不平,原因只有一个,她儿子郝富强就在县城教小学。
你说,一个人为啥要赌钱嘛,好好的工作没了,好好的家庭散了,真是!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老头摇头叹息着。
说到赌钱,富强妈更是深恶痛绝,深受其害,她家老头子就是因为赌钱,把大好的工作丢了,把大好的家业输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直到现在还不时有一些要债的到家里来,甚至找到儿子家来。
想当年,她富强妈是村里最受尊重的女人之一,且不说她自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让其他女人难望其项背,更主要的是男人是镇上工商所的头儿,肥得流油的差事,集市上但凡是卖东西的,不管是五金百货,还是烟酒副食,粮油米面,猪崽鸡娃,甚至要卖点黄豆鸡蛋之类的,都得向他交钱。当然,人熟了,见面递支烟,啥话不好说?几元钱就免了呗。农村的几元钱也不容易呢,够买几斤食盐的了,还可以给小娃娃买几包糖果,对男人来说,这就是几天的烟钱。所以,谁不得巴结巴结,任谁不得对她礼遇三分!那时的富强妈,天天都是兴高采烈地,说话总是高声大气,羡煞不少村里的女人。
男人手上的钱不少,却很少拿来家用。富强妈也不以为意,自己在家一年能养出几十只鸡鸭,四五头猪,七八只羊,足够自己和儿子过得很滋润的了。那股雄壮之气从脚心一直顶到脑门心。她富强妈的眼里放进过谁来?
镇上离家就一个小时的山路,男人却极少回家。后来她听说他和镇上一个女人搅在一起了。趁赶场时,她悄悄看过那个女人,细皮白肉的,像根水葱一样地嫩,两只白白嫩嫩的大奶子有一半露在外面,又鲜又亮,晃得她眼都花了。她落荒而逃,逃回家去,一连几天都缓不过气来,眼前净晃动着那对白白嫩嫩的大奶子。
男人带回来一台电扇。那是个新鲜玩意,坐着就有凉风吹来,不用自己用蒲扇吧嗒吧嗒地扇了。她心里又欢喜起来。
农忙时节,她和儿子在地里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挥汗如雨,男人却在家里睡大觉。中午,她赶回家里饿着肚子做饭,饭没熟,他睡醒了,便骂“懒婆娘,要饿死老子嗦!”她赶紧赔笑脸,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她想,谁叫自己是农村人呢,他是工作人员,身子自然金贵些。
儿子虽然对自己的爹有些不满,成绩却不错,一路上小学,上中学,上师范。她也就勤勤恳恳地在家干活,供养儿子上学。
村上有人对她说,你男人和人扎金花呢,打得大哟!她不以为意,笑着说,那有啥,只要他有钱,输得起,谁管得着他呢。男人回家来,说的就是玩牌,扎金花呀,三公呀,梭哈呀,等等,说得眉飞色舞。她听得云里雾里,却饶有兴趣,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自己的男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见的场面大,懂的多。然后他就向她要钱,说去翻本。她把刚卖的两头肥猪的钱全给他了。只过了两天他就回来了,很懊恼的样子,说运气不好,开始还能赢点,后来就不行了。让她再拿钱给他,说不信运气就那么不好。她二话不说,把唯一的存折给了他,上面有两千多块钱。那是好多家庭全年的收入。那时的物价低,一头大肥猪才卖两三百块钱呢。这次他只去了一天就回来了,回来就坐在凳子上抽闷烟。她知道,他又输了。她没言语,因为她实在没钱了。晚上,他拱在她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央求她,要她想法弄点钱。男人还从没对她这么软语温存过,她觉出了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分量。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为了保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她甘愿为他做任何事。第二天,她回娘家一趟,找几个兄弟姐妹凑了五千块钱,见他接到钱时喜滋滋的样子,她也十分满足。她想:那个妖精肯定不会给钱他吧。他却对她说,这点钱还不够,要翻本就翻大的,本钱多才赢的多。她信了,又张罗着向邻里乡亲借,东家五百,西家一千,很快就又凑了八千多块钱。他兴冲冲地拿着这一万三千多块钱走了,这次去的时间很长,直到村长通知她带他的换洗衣物到拘留所去,她才知道他因为挪用了十多万公款,且盗用本所修建房屋的钢材,数罪并发,被公安机关收容了。
他在监狱里呆了六年,她每个月都徒步到一百多里外的劳改农场去探望他,给他带些钱和营养品。有时看见他被其他犯人打得伤痕累累,她心疼得直掉眼泪。在监狱的探亲房里,他表现出少有的温情,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她想,只要他刑满回家,他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了,就像家里那台黑白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有了这个信念的支持,她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辛和苦难。繁重的农活还在其次,主要是要债的人络绎不绝,几乎天天都有讨债的人守在家里,她都得陪着笑脸说好话,赔小心,把自己的血汗钱一笔笔拿给一些甚至素不相识持有男人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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