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内心满是恐惧与彷徨，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几个月前，隔壁的张奶奶的去世对我打击很大，而这种打击并不是一直存在的，而是这几天才突然膨胀起来，像红色的海潮，咸涩而且有腥味儿。她的预言似乎实现了！
昨晚又是一夜失眠，其实是我不敢入睡，我害怕入睡，怕梦见天空中的阴霾，怕自己胸闷气短。
好吧，但是工作还是要继续的。早上起来，我又在日历上画了一笔，第4天。
今天约好的客人是一名姓萨的先生，他敲门进来的看到我的时候，疲倦的眼神有了一丝惊讶。对于客户的惊讶，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我本不想来这的。”他有点沮丧。
我看着他，鼓励他说下去。
“来到这里好像给自己打上了精神病患者的记号，我本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非常苦恼。”
“您苦恼什么呢，萨先生？”
“我也不知道，持续地情绪低落，晚上失眠，白天吃不下饭，没办法工作。我知道这是不好的兆头，所以来看下。”我心里一咯噔，思绪仿佛顿时变成一道锈蚀的铁链，从空气中冷冷地直穿入我的大脑：这是抑郁症的一部分征兆，而且，我好像也有点。
我摸摸额头上的冷汗，草草地打发了萨先生，上午就把我的心理辅导所关闭了。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女孩子走在我前头，十八九岁的样子，穿着草绿色的裙子，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个男生后面。突然很想家。
看来跟萨先生一样，我也没办法工作下去了。如果说，一个整天口口声声去调息别人的心理医生，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那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至少在几天前，我都会觉得非常可笑。
可是现在我觉得笑不出来了。
我收拾东西回家，在火车站售票厅里听见一个票贩子在大叫：“有去汉川的吗？”
半小时后，我登上了去汉川的火车。
我在一个小镇下了，爸妈并没有来接我，因为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或者说，我今天并没有回家。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镇，这里灰尘很大，低矮的小店铺排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两边，几个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小孩子在一边玩耍。随处可以看到那种很古老的摩托车，司机们都在忙着拉生意。
我痴痴地看着那些孩子，仿佛看见徐灿小时候也在那里玩泥巴，玩得满脸都是，晚上回去被妈妈骂。徐灿是汉川人。但是，今天是徐灿失踪的第4天。
“姑娘！”有个司机叫醒了我。“你还真是能发呆啊，像你这样，也敢一个人出来！”他满脸的不屑。
我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天快黑了，我需要找到一家旅社，先住下来再说。我在心里骂了徐灿八万遍，恨透了那小子，简直就是一白眼狼！
那个男孩还是死皮赖脸地跟在我身边，边划着车边说，他叫海子，他家就是开旅馆的，保证安全，就是收费有点高，100一个晚上，但是条件非常好，包我满意之类的，而且就在前面。
晚上安顿好之后，他就出去了，他说他睡在楼下，有什么事叫他就行了。这时候，米粉打电话来说：“什么？你跑到汉川去了？要不明天我来找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不耐烦地挂了电话，这个人特别罗嗦。
半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张奶奶之前说的话。张奶奶是个诡异的老太太，她会算卦，并以此挣点零花钱。有天她看见我拉着徐灿经过小区前面，她忽然说徐灿会离开我。至于多余的，张奶奶不愿多说。就在几个月之前她老人家就去世，当时很多人为她送行，说张奶奶很会看手相，是真正很灵的老人，很多人从几千里之外的外省赶过来看她，那场面，相当夸张。
当时我和徐灿就站在不远处，我舔着快融化的冰欺凌，说，哎，什么灵的老人啊？还说徐灿会发生什么，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没算出自己的入土之日啊！
我在一旁冷笑，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缺德。
她的话就像是什么诅咒似的，说句更缺德的话，我倒是希望她早点入土为安的，这样，就像是诅咒被她带入坟墓了，我也不会担心什么。
现在却后悔自己当时的恶毒心肠了，一定是张奶奶报应我了。

二、
徐灿是我上初中时我们班的转学生。那是个晴朗的周末，当时班上的人都在打听他。据说他是转过来的，看起来很害羞，总是脸红红的。但是他又相当顽皮，那时候我们新来的小女孩英语老师，19岁，经常被他“调戏”得直哭。可他成绩很好，阳光，普通话说得很好。有一次在班里唱了一首歌，然后就成了班里的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当然也是我的。
我花了三个晚上给他写了张字条表白，给他的那天在上体育课，老师叫我们自由活动。我穿着粉色的小外套，一边傻笑一边站在他面前说：“今天的太阳好大啊，热死了！”说完就把字条丢到他手里，他还没反应过来，字条就被风吹到地上，被几个顽皮的男生抢去念了起来。当时班上立刻炸开了锅，几乎所有女生都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呆住了，我不敢看他，只听到很多男生都在笑。他们用娘娘腔的声音说：“哎呀，亲爱的徐灿，我喜欢你！”
我蹲在地上哭了起来，那些男生连忙住嘴了，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场面有点不可收拾。这时徐灿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跑了。我们一直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那里很安静，墙上长着缕缕的爬山虎，在我的衣服上摇曳。我泪眼迷离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判决。他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我现在还喷血的话：“蔡雪，你那上面好多错别字啊，看你不好好读书！”到现在，我都还会问他，当初做我男朋友是不是形势所逼。他总是“嘿嘿”一笑，不理我。
然后，我们背着家长开始“早恋”，那时候还没有多少同学敢谈恋爱，老师也管得很严。为了不让老师家长不发现，我们平时上课的时候眉来眼去，晚上下自习就到操场牵着手跑步，那时候还小，胆子也小，也没有更深的接触了，但是还是觉得很刺激。后来我们上同一所高中，在上同一个城市的大学，一直到现在。在这期间，我们经历了分分合合。本来以为上大学后会分手，但是，很奇怪，我们竟然还很闲适地在一起。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呢？他说，也许是懒得再去找别人吧。我打了他，为这句话，因为我觉得我们的想法太一致了，简直可以说我们俩像是一个妈生的。忒像哥们了！好哥们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