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吃鸡

伙计吃鸡

云馆小说2025-07-16 05:50:26
寨子里脑壳最尖(最滑头)的,要数蒙大了。还在土改那几年,县里面下派了一位姓张的南下干部到寨子里工作,安排张干部吃住在蒙大家。张干部是一个很记情的人,住在蒙大家半个月,不仅和蒙大一家相处得很好,后来调到
寨子里脑壳最尖(最滑头)的,要数蒙大了。还在土改那几年,县里面下派了一位姓张的南下干部到寨子里工作,安排张干部吃住在蒙大家。张干部是一个很记情的人,住在蒙大家半个月,不仅和蒙大一家相处得很好,后来调到区公社里当干部,还时时买些糖果之类的到蒙大家看望蒙大父母,把蒙大一家当亲人;后来,张干部当了区长,蒙大便要求和张区长“打伙计”(结拜兄弟)。成了张区长的“伙计”,蒙大在寨子上更牛B了。时不时便去区上赶场,到张区长家混伙食,吃得一饱二醉的回来和寨上的人“扬眼”(显摆)。张区长单身一人,每回伙计来,都热情买肉买酒招待蒙大;自然,张区长去看“伙计爷”“伙计妈”,蒙大总想法子杀鸡招待——他总有办法,一回哄寨上一家,说是张区长要来你家了解情况,应该你家招待伙食;张区长是我的“伙计”,所以拿你家鸡去我家杀来招待他,以后张区长少不得也会关照你们家。——每回总有人上当,不仅拿自家的鸡去,还赔上几斤土酒。每回杀鸡,鸡脑壳都是敬张区长。
但天有不测风云,张区长当了不到一年的区长,便因为“男女关系”问题丢了官。那“男女关系”问题也蹊跷得很——一位家在当地的副区长家妹喜欢张区长,主动来和张区长谈恋爱。两个都未婚的青年就这么一件很正常的事,张区长却被以“伤*风*败*俗”“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等等一大串罪名弄下台,成了一般干部,还隔三差五的在批斗大会上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上级为了“安慰”受害者一家的情绪,免得他们家总到县里面去闹,就提拨那个副区长当了区长。张原区长觉得在这里工作太丢脸,申请调动到别区去,上级却不准,弄得张原区长在本区灰头土脸的过日子。
张区长变回了张干部,“凤凰落毛不如鸡”,一个大红人变成了大黑人,蒙大就不再踏张干部家的门了。
倒反是张干部,时不时还记得“伙计爷”“伙计妈”,发了工资就买些糖果去看望,但蒙大再不像以前那样“浓酽”(热情)了,以前张区长到家,总是亲亲热热的一口一个“伙计”,现在改口喊“张干部”;杀鸡招待,更是提都不用提。
这天,蒙大家一只鸡瘟死了,蒙大想到早就想请师傅来打一张犁的,因为舍不得杀鸡敬师傅,就一直搁着,今天正是好机会;于是就去请寨尾的韦十八公来帮打犁。
当晚傍黑时,张干部恰好来看望“伙计爷”“伙计妈”,蒙大心里想:嘿!狗日的这只鸡死得好啊!一只鸡就赚两个人情!
按布依族礼数,鸡脑壳要敬席上最尊贵的客人的。蒙大想这张“伙计”现在“黑壳”(倒楣)了;韦十八公虽然自己也看不顺眼,但这老头子会很多事情,加上他今天是我家的师傅,鸡脑壳不敬他,怕他又给我家“东整西整”(捣鬼)的。所以席上不仅夹鸡脑壳敬韦十八公,还不时热情的给韦十八公夹菜,把张“伙计”晾在一边。
张“伙计”是什么样的人,蒙大的做法他怎么不懂!以往觉得“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在蒙大家混了半个月伙食,蒙大父母也拿自己当亲人看待,就一直和蒙大“伙计”来往;现在自己刚“黑壳”,蒙大就变了脸,这种“伙计”难得走长久啊!今天的态度,更是让张干部气胀——你不敬我鸡脑壳就算了,你给我带几筷鸡肉也行啊!怎么这么厚此薄彼呢?!
张干部越想越气,端起酒杯给韦十八公敬酒,对着韦十八公和蒙大,用当地的“吃酒歌”唱道:
“吃了主家一只鸡,一块高来(嘛是)一块低。晓得干部无用处,不如当初(嘛是)学打犁。”
韦十八公以往看蒙大“捧红踏黑”(见人有权有势就巴结,没钱没权就“踏削”)早就看不顺眼了,但张干部人老实,韦十八公又不好说什么,现在听张干部唱歌,肚子里便晓得了张干部终于看清蒙大的嘴脸。他于是也唱道:
“一块低来一块高,响鼓不用(嘛是)重锤敲。锅头光亮得吃肉,锅底黑壳(嘛是)遭火烧。”
唱完,意味深长地向张干部笑笑,邀张干部干杯,给张干部夹了几大块鸡肉。
吃了这顿饭,张干部便告辞了。从此,再不和蒙大家来往。后来,张干部因为工作能力强,又当上了区委办公室主任;蒙大又想来走“伙计”,张主任理都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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