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鸦
“嘎嘎”那声音在村子上方响起,正是傍晚的时候。一片黑色的影子,自房子的上方掠过,我被它们凄厉的叫声悸动,拉了祖母跑到屋外看。“鹞鹰,那是鹞鹰,不吉利的,落谁家谁家倒霉或者谁家曾经不幸过。”年迈的祖母喃
“嘎嘎”那声音在村子上方响起,正是傍晚的时候。一片黑色的影子,自房子的上方掠过,我被它们凄厉的叫声悸动,拉了祖母跑到屋外看。
“鹞鹰,那是鹞鹰,不吉利的,落谁家谁家倒霉或者谁家曾经不幸过。”年迈的祖母喃喃道,平静的脸上夹带了一丝惶然。
我顾不上听她的话,目光一直追随鹞鹰掠过的方向。
那只全身黑透的家伙,停在了前排二奶奶家的瓦楞上。
我回过思绪,信了祖母的说法。
母亲长年地间劳作,饭弄得老迟。我馋,胃里的馋虫似乎永远挨不了咕咕噜噜的争吵声。于是,常挨到二奶奶家蹭饭吃。二老极为慈祥,父亲是二爷爷曾经的得意门生——传袭二爷爷一手漂亮的泥瓦活,于是,待我像自家孙囡——大人们都说,我小时候极招人喜欢,一双双眼皮儿的大眼睛,滴溜溜像葡萄一样会转,头发微鬈,嘴巴又甜。二老有一子一女,姑姑嫁得远,叔叔老大不肯成家,因此家里在那个农村里温饱闹得慌的年代,口粮却是极为充裕的——二老勤劳。
平日里不大见到他俩吵架,这在以吵架闻名的庙口胡村,是颇难得的了。
“他们几年前是经常吵的,后来有一次,两人吵的实在厉害,小儿子喝药死了。”大人们说。
“哦,原来二奶奶还有一个小儿子的。”经常看见二奶奶对着堂屋里的一个极为年轻的灵像抹泪,一直不解。
灵像里镶嵌的,是个年轻的后生,十三四岁的样子,嘴角含笑。
我一向怕阴森的东西,但于它,却有似曾相似的感觉。
祖母后来告诉我,二奶奶的小儿子叫“登良”没去那会,我也就三岁左右吧,极为喜欢聊我玩。老弄得我咯咯大笑,他喜欢抓鸟,尤其喜欢用弹弓去林子里射鹞鹰。老人们说,那不吉利,要遭厄运。可“登良”叔叔皮得很,不听。
二爷爷一手泥水活极好,二奶奶又勤劳能干,因此他们家里的条件在当时农村算是小康生活了,村里最早告别泥胚房,盖上明亮大瓦房的是他们家。按说,生活当是惬意的。但二老脾气极为相冲,又谁也不让谁,二爷爷有个不好的脾气,一吵架就摔锅碗瓢盆……又一个傍晚,二爷爷收工回来,见二奶奶饭没烧好,又开始开骂,摔东西。那会,登良叔叔刚下学,实在觉得聒噪,就对二爷爷说:“爹,你少说两句,行不?”二爷爷正在火头上,小儿子这么一说,不问青红皂白,一个巴掌扇过来,瞬时登良叔叔的脸上留下了泥瓦老头五个鲜红的掌印……那时,登良叔叔已经懂事了。被打之后,他并未哭泣或反抗,一头闷声不响走进房间……第二天早上,村里面传的沸沸扬扬——二爷爷家的登良叔叔喝农药自尽了,临死时,在一张白纸上歪歪扭扭留下了一行字:“姆妈,爹,你们以后别吵了,我死了自净。”……那个早晨,一群鹞鹰在二爷爷家的门口盘旋……
大人们说:“登良平日里喜欢鹞鹰,老抓鹞鹰,被鹞鹰抓去了,报应啊。”
二奶奶哭晕了几次,二爷爷自此木讷。
从此不吵架了,他们成了村里最和谐的家庭。
村里年年有“文明家庭”的小牌匾发下来,就摆放在登良叔叔的灵像前。
但庙口胡村的吵架风气历来已久,一个孩子的离去并未在村民们的心中引起多大的震动。
吵,依旧吵,婆媳、妯娌、邻居。
吵,依旧吵,鸡毛蒜皮,吵到两妯娌可以把老人家的灵位扔到门口洗衣的小溪里。
时有哀号的鹞鹰在村子上空盘旋,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响在大人们收工晚归的村子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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