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睹了一场空寂

我,目睹了一场空寂

笑睃散文2025-04-02 07:03:44
清晨,太阳暖暖地照着我的窗台。阳台上的紫薇花没有凋落。临近的街口,安静得没有影子晃动。我张望着这温暖的平和。电话响起,是一个友人的。这个清晨,我接到了一位老者的挂念,那是我一直敬重的老者。他病了,病了
清晨,太阳暖暖地照着我的窗台。阳台上的紫薇花没有凋落。临近的街口,安静得没有影子晃动。我张望着这温暖的平和。
电话响起,是一个友人的。这个清晨,我接到了一位老者的挂念,那是我一直敬重的老者。他病了,病了很久。这些日子,我显然忽略了他,忽略了一位老者的存在,不觉有了一丝愧疚。我与老者算是远亲,我的名字便是他起的,因为年少无知,我硬是改了一个字,音同字不同,意思也被颠覆了,他因此还一直遗憾着。老者学识渊博,生活恬淡,心境平和。我常常会在心情浮躁时走进他的院子,听他说诗经,说宋词,唱元曲。他跟我着说五柳先生的恬淡、李白的豪放,说着李易安的悲凉、东坡居士的悟禅,我心便安宁了。
今天,我再一次推开木门,走进种满花卉的小院。小院依然温暖干净,香樟树苍劲依然。老者躺在香樟树下的躺椅上,几步的距离,我便看到他清瘦的脸。他沉沉地睡着,我不敢打忧那样的恬静,轻步走过,阳光从树叶的隙缝泄入,刚好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的是最美的画面,百年的香樟树下,一个安详的老者,安静地睡着,似乎不入红尘。时间便在这动与不动之间流逝着。我凝视着他的脸,苍桑而安然,浓郁的眉舒展着,显然,病痛没有折磨到他的意志。
他在我的凝视中醒来,我的身影打断了他的梦。丫头,你来啦。依然清爽的声音,我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石桌放着茶叶与开水。买菜的伯母还没回来,我为他续上茶。他的手轻微地抖着,我的心有了些许的疼,病痛还是悄悄的侵蚀着,生命在病痛面前,显得那么的单薄。好些天没见到你了,丫头,身体怎样?公司事故解决了吗?能放手就让手下去做吧,孩子学习还好吗?一连串的关心,让我越发的惭愧,我常常会在生活的忙碌中将他忽略,而他,如孩子般惦记着我。我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敢再问他的病情,只和他说着家常。丫头啊,叫你来没什么事,因为担心你,这些天一直乏着,昨夜感觉有些精神,叫你来想和你说说话,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留着做个念想吧。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念头。
伯母回来了,一位贤妻良母,一辈子为家为孩子为丈夫默默付出的老人。我一直叫他伯母,其实,按辈份我该叫她婆了。她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两位老人有三个孩子,一个在上海,一个去了国外,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老人向伯母比划了一下,不一会,两本书便放在我的手心里。《脂砚斋全评石头记》,书页浮黄,古字跃然眼前,如此贵重的书,我哪敢接受。两位老人严肃地对我说,书放在爱书的人手里才是它的好归宿。我惶恐地接受了这沉甸甸的爱与信任。
晌午,我与伯母把他扶进房中,老人略显疲惫,我帮他掖掖被子,默默陪他坐着。他又沉地睡去了,我拿着《脂砚斋》翻着书页,一股晦涩的味道随着水烟味扑鼻而来,这样的味道暗示了我老人的珍爱。瘦弱的身躯在被子下显得更瘦小了,太阳从窗子进来,房内没有病人的怪味,只有清爽与温暖。我不禁感慨世间还有这样一对不落俗的老人。
老人似乎梦见了什么,喃喃自语。我与伯母不再说话,伯母忙着手里的毛衣,我看着手中的书。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老人轻微的鼾声。似乎过了很长时间,鼾声没有了。老者直躺着,一动不动,一脸详和,我突然害怕起来,赶紧走过去叫着,先生,先生……他睁开眼,没有回答,朝我微笑着,眼神有了不一样的亮光。他转过头,深情地看着妻子,笑意更浓了。眼神再从妻的脸上转到窗外,我似乎看到眼中一种平和的渴望。窗外,古树苍桑,阳光明媚,他收回目光,悠悠叹了一声。伯母关切地走了过去,突然,急切地叫着先生的名字。我急得跳起来。先生的眼突然睁大,脸上轻轻抽动,眉间紧锁。我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老人口微动,唇微抖,手抬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我与伯母什么也听不清。他努力想让我们明白,我们努力地想听出什么,可是,我们三个人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他放下手,终于放弃了努力。他的脸不再挣扎,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似乎更累了,闭上了眼。我和伯母以为他睡着了。伯母帮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全身动了动,两腿蹬了一下,伸直了。伯母的泪便无声滴落,先生的脸变得平静而安详。我知道了,也许,他走了。医生到来了,只说了一句,瞳人已定,人去了。
伯母没有哭泣,只是无声流泪。我知道,先生生之前便嘱咐她,他去时,不要哭。他走了,安详平静,没有苦痛,没有遗憾,没有世俗的喧哗。他走了,给了屋子空静,给了樟树怀念,给了妻儿缅怀,给了我感动。他走了,在我的眼前,在这个阳光很暖的中午,在这个紫薇花微红的时候。他走了,院子静了,树叶没有飘落。
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渐渐消逝,将随尘埃一起沉入岁月的最深处。我看着一个老者的生命如何老去,看着一场空寂如何弥漫,看着何为空来,何为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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