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襄阳的秋天
伤春悲秋,不算文人的通病,仅是常人的感慨。我并未曾注意过襄阳的秋天——向来只有北京那样枯淡的北方,才能承载秋天的黯然和伤人。然去年的某个凉秋夜半,我骤立阳台,窗外秋雨绵绵,雨打残叶,摩挲作响。我倒觉得
伤春悲秋,不算文人的通病,仅是常人的感慨。我并未曾注意过襄阳的秋天——向来只有北京那样枯淡的北方,才能承载秋天的黯然和伤人。然去年的某个凉秋夜半,我骤立阳台,窗外秋雨绵绵,雨打残叶,摩挲作响。我倒觉得那像极了家乡的春。这景致难得的缠绵,可我却极度的伤感了。我自不似有林黛玉《秋窗风雨夕》的悲情,也无纳兰性德的清才。然在这晚夏的时分,却想念起襄阳的秋天,实在矫情的莫名。两年前的十月,我因疾住院一周,每日午后,则独自徒步襄阳城脚,沿江缓行。时金霞晚照,柔情似水。汉江水面,温文尔雅,无波涛之涌,仅存逶迤静谧。王荆公“波,水之皮也”谓,以此释然。秋风冉冉,那时刻行人尚稀,我亦无觉欧阳修《秋声赋》中“夫秋,刑官也!”的萧杀悲呛。我倒发觉出这病痛的可爱处,忙里是无法真正得闲的,病中偷闲,真是别致。此情此景,成就我当日之心境。时气闲神淀,似一瞬间想却了人生无数杂事绯念,万般空寂了。或愁消而病起,人心应景,才得此清漱。
那襄阳城的道,存旧而补新。这一座古城,即使面对再熟悉的路人,也似不那么的热情,它孤独,因为它老了。这里的人事,或有仙界七日人间千年的意味。只有那静老的汉江秋水,源“北门锁錀”往西眺望而去,见那东逝之水,虽说有李后主的愁苦,但总算有旧去新来的思想。这一种思绪,可穿越时光,怀念过往的金戈铁马。见那青灰生苔的砖墙,在温润的秋,有潮湿的印迹。
未知何以,这年景襄阳好落秋雨,也正缘于这秋雨,才可生出万般的愁绪,以细细识出那尚存藓苔的青墙。我立于北门锁錀之外,里为北街,外为江栏,人沸不闻,汉水无际。这景就若关了音的电影,又似淡彩的旧画。于我的脑海里,只望自己能近视一些,像那中国固有的山水画远景中模棱的笔意,可朦胧出江对岸的商业化,淡却那错综的高楼。
沿流而上,夕辉已近了汉江二桥,车流造就的反光,托出这节气的主题——终究还是秋了,气爽天高了。只怪城郭边没了旧日的茶肆,可供驻足休憩,直两腋生风,然然若仙,逢此之世,但要了了这非分之想的。
襄阳的景致,好的也就是这襄阳的城郭罢,护城河引汉江水,穿城而过。新旧交错的砖墙,截流之危已觉老去的汉水,再加上北岸的平旷,南面的丘山,生风生水。或许中了郁达夫的毒,他生于富春山,却二十年后才去了钓台感怀。我亦如此,越觉得易到的地方,越未曾去过,就连这日夜即可穿身而过的城江,也未如那时段细致的流连。
受了这景致情怀的引诱,又禁不住养疴的寂寥,归家数日,居然有了复往北门锁錀寻秋的冲动。一二友人也任之惯之,决定租赁一叶小船,渡江赏景,聊以养病。我倒不觉得这与病疴有何瓜葛,那所谓拥疾玩城,恰如呕血作诗,这戏言是对文人说的。我自认为虽“怀抱剧有秋气”,然与这襄阳之秋,刚好中和,算得上是内聚,两不想冲,或许还能复体归元。
友人赁舟兼为船夫,我只存尊享的份了。江面细鳞含蕴飘逸,似女子的百褶裙,才领略到汉江的远近不同。午后有一丝淡风,那风轻轻地,更恰是一名素妆的女子,连裙款步而过,衣袂所抚汉水,拂面而过小筏,让江起了一道轻皱。南岸仍有几名不受规则的少妇,在江边石背搓衣透水,居然偶有棒槌敲打的声响传来——这真是难得的静。却也让我饶恕了她们违例的作为。江南多水泽矣!我的家乡,一县过八水,纵横支错,然不如这汉水的轻妩,恬静致和,如自家后院的流水。更要在这秋日时分,方有临吻的境地。
时船至江心,友人似为我着想,禁语不喧。琳琅最终忍不住独说一句:这舟子如果任自漂流,不知何时可到阳春门,鹿门寺。我心稍有一动,旋即覆灭。阳春门是无法去的了,但只是这舟水连体,古人劳顿之苦,首推舟行,一来可仰景致,再来比车马要快。若放宽胸襟,缩小城廓,亦或许可以无端的认为我们已经到了那阳春门,只因远眺有秋雾,不得见罢!
我未曾去过鹿门寺,阳春门,只记得这两处名字好甚。精巧的襄阳城郭之外,一江绕城而过,灌入护城河,随流返江。南有岘山,北属平旷,西得隆中,东边剩阳春门鹿门寺足矣。我置江心,可谓无处不往。“诗可以怨”,以这样的概念,大有拥此江山的情怀,总不会差的。
夏君似明白了我的内心,道:“鹿门寺很静,但不如这汉水,静且近。”众皆笑,谓“然!”
襄阳若还有少许存古而人稀的地方,一来只有这傍晚的江心,时秋凉已至,冒险入江游水的人是无了的。故只有这里,可被汉水托舟承躯,而晃晃的享受着古城之遗韵。再即是友人谈起的阳春门鹿门寺,因地理位置甚远,游客较稀,倒也是我等矫情客的佳处。我忽然想到了南方的岘山,对他们说只可惜南面的岘山,我于两年前行走了一遭,全没了古味。孟浩然有一首五律,只记得最后一句: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孟浩然《与诸子登岘山》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唐离魏晋已不近了,到了吾辈,何止天壤?陋室铭首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乃抱着刘禹锡那自恋自嘲的思想,围绕着被披荆斩棘的岘山寻古,羊公碑是未寻到的了,自然是失望的。《三国》里说陆逊陆抗与羊祜相互骑马打猎,得了鹿麂,相互赠送。两军对垒,能到这个程度,却也是一种行为艺术。三国末期,其实均到了马放南山的境界,特别是魏吴。这岘山如今的场地,也算平坦,可以做到骑马打猎的境地。然我又望着汉水南岸的城廓,想起孙坚出襄阳城七里,人困马乏,过岘山隘口,被乱箭射穿那一段,却又始终找不到这所谓的险要隘口,亦或许时事变迁,不复存在了。地理已被科技改变,这是常态的。自古怨今追古,方有佳句。孟浩然如是,我们现在却追昔孟浩然而不得的。我又想起孙坚卒于阳春四月的光景,时当烂漫花草,风和日丽,马革裹尸是军事贵族的夙愿,比起如今的我等,秋气据怀,似还要光鲜些。夏君笑道:“岘山乱石秃丘,哪里来的烂漫树草,你又想到鹿门寺了。”
夜渐来袭,我亦无复归途的意思。几位挚友仍少言沉思,拣出一件衣服,让我披上。那时候襄阳东西双桥映辉,我们的舟子静寂随淌,掌控不甚稳固,已随东流靠了许多,离一桥不足两百米。两江红霞,仍似那几日于北门锁錀远眺一般的微印,有一丝淡云,犹若仙女遗留的无缝天衣的袂带,
版权声明:本文由zhaosf新开传奇网站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