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分,农家命根

工分,农家命根

盗窃罪散文2025-08-03 04:20:51
至今我不能忘记的是八、九岁时候的那个凌晨,那场结束了我童年之梦的黑黢黢的晨雾。揉揉惺忪的小眼,在爷爷的连哄带迫中,穿上衣服,挎上筛子,跟在爷爷牵着的牛屁股后面,向着前方,迷迷胡胡地在透着淡黄的模糊的田
至今我不能忘记的是八、九岁时候的那个凌晨,那场结束了我童年之梦的黑黢黢的晨雾。
揉揉惺忪的小眼,在爷爷的连哄带迫中,穿上衣服,挎上筛子,跟在爷爷牵着的牛屁股后面,向着前方,迷迷胡胡地在透着淡黄的模糊的田埂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那时的我怎么知道呢,怎么知道那竟是我迈向自食其力的人生之路的开始呢。童年就是撒娇,是一颗搂在父母爷爷奶奶手里的鲜嫩的红苹果红辣椒;童年就是想睡就睡倒在大人的怀抱任它天翻地覆不管春夏秋冬也沉浸在鸿蒙混沌世界里的潇洒畅游,想起就哭叫一阵然后父母亲着骂着哄着打着穿上红兜肚小花衣顺着大人的手一步就跳到地上一溜儿又去找小伙伴嘻笑打闹去的无忧无虑....啊,我的童年,我再也不是躺在床上悠然地看着小人书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梦乡的我了。多少回我恍然地看着穿着军装的林副主席的影像在绕着那架陈旧的推子上闪现,毛主席的画像在钉上塑料油纸的窗棂上露出灿烂慈祥的笑意,等清醒了走近一看,那不过是床边放着的推子(旧时手工碾米工具)和油纸上的破缺,由破缺幻化成那个时代不断强化的伟人形象而已。可是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这么的雅情逸致了,我的童年从此就进入了学校挣考分、家里挣公分的行列,再后来就是不得不去挣“工农兵大团结”“老人头”组成的千千万万分了。如果那时我知道这一切,知道这一步一迈开就这么的艰难这么的无可挽回,我准会大哭一场。
然而我竟一点也没有哭,我的潜意识里隐约感觉到的倒是一种神圣和庄严。我在爷爷的小声提示中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一个小男子汉顶天立地的责任:我应当为父母特别是为我的辛劳的母亲分担家庭的重担,是我出力的时候了。这信念,这份责任感,在白天也许只要一个有关因素一刺激就能升起,但那个时候那个黑夜那场浓雾里的我却是那么迷胡地跟在牛屁股后面,听着那此起彼伏的蛙声和水牛的响鼻,还有田埂间悠悠的流水声。
我们在一座小山岭上停了下来。爷爷点燃了喇叭筒烟,火光闪耀处,是老人的一张自然而宁静的脸。大地在我们的脚下,却只能凭着穿着草鞋的小脚知道它的存在;耳边,只听见小水牛嚓嚓嚓的舐草声,蛙声渐渐地稀疏低沉了,偶尔一只小鸟从头顶掠过,只留下一声尖尖的长鸣。抬头看天,便立时有如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黑锅之中,是在水中睁着眼而水却是一潭染了浓墨的汁液。这是黎明的黑暗,黎明的黑暗比任何时候都甚。
我从筛里拿出镰刀,在地上摸索着割草,手指伸进满是晨露的青草,一袭凉意和腻腻的柔情顺着指尖掌心向上涨。可是却总不能如愿,手和刀和草不能贴切地联系在一起,力也用不上。我说:“爷爷,我不看见割呀,我怕割了手。”
“傻崽,别怕,用手卷,一摸儿平着草蔸去用力”,爷爷说,“能扯的扯,不能扯的不要;天太黑,不用刀。”
后来我才想到这是爷爷正式向我传递手艺呢,还挺符合毛主席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高明战术。这战术果然有效,一个小男子汉的力量足够发泄在夜色和浓雾笼罩下的一滩脆生的青草上,一种成功的快感竟让一滩青草连根拔起然后成捻成团地躺到了筛中。我的双手扑进了手下那一团低矮而浓厚柔软的嫩草,一个生动的形象便出现在脑际,不禁诗兴盎然起来,我在口里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时的爷爷竟在一旁嘿嘿地笑了:
“傻小子,不枉读了二年书呢,蛮会联想嘛!慢点吧,别弄伤手了哦。”
爷爷的手下也是一阵低沉的扯草的唰唰声;牛的脚底下是那个喇叭烟蒂的一星微红的火光在闪亮。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爷爷读过书没有,但是我知道他是个能管家长里短的人,是我们冲里舞狮灯时的最佳“断手”(咏唱祝词),是最先教我写作书信的启蒙老师。从他老人家那里,我明白了写信甚至写文章的道理:“写”、“说”其实就是一回事,没必要故意做作,要想说好或写好,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人品和学识修炼好。
天亮的时候,我的筛子里已经是压得满满的青草了,是一种野麦子草,和一些嫩绿的茅草叶儿。它们躺在我的筛里,成了我的猎物,成了我的黄金白银,带出了爷爷满意的笑容。
爷爷说:“歇歇吧,今天早晨你功劳不小。”
听爷爷这么一说,疲倦感立即涌上身来,湿湿的裤脚还带着一股颤颤的冷气。
我说:“爷爷,我要睡觉。”
爷爷放声大笑起来,把牛绳递过来交到我的手上,笑着说:“傻崽,这哪能睡呢,回去你就好好地睡吧,这第一次,我就看你是块做事的好料子,让你妈妈放你一上午的假,下午看牛,好么?”
我看过一两次牛的,这水牛像是欺人似的,他要去吃土里的菜,我拉牛鼻子绳,它根本就不管不理;他看我小,挣脱牛绳撒腿欢跑。我想了一想,说:“爷爷我不看牛,明天我还和你一起来扯草。”
“好好,好,”爷爷答应着,爽朗地笑起来,“伢崽真懂事。扯草好。牛靠呷草人靠饭,看来你晓得自食其力了,好事啊。”
我疑惑地问:“‘自食其力‘是什么意思?”
“自食其力就是自己养活自己啊!你看,这一筛牛草能顶一个劳力半天的工分。青草青,青草贵如金呢!”爷爷说。
那时的我竟被爷爷的表彰鼓捣得一阵热血沸腾,一股神圣感油然而生,我竟说:“那我就天天割牛草,天天挣工分!”
“好崽,要得呢。”爷爷很高兴,我从来还没见过的高兴劲儿。
爷爷把筛子绑在牛背上,我们起身回家了。雾已悄然退去,太阳渐渐地将露水晒干,四周高高低低的山岭的斜坡和塉背全裸露了出来,小麦已经有半人高了,点缀在梯级的土块上;回头一看,原来的草地上尽是我们的痕迹,一个又一个小土包露出红色的土渣来。后来小伙伴们点醒了我,说这儿原是一个“小坟山”,一个专门用来葬那些年幼夭折的小孩子的坟山,所谓“短命鬼山”,有“热病鬼"“痨病鬼”什么的。
“你的命真大呢,要是阳气低,陡然闯出个小鬼,青面獠牙的一口咬住,连血带肉。”小伙伴神秘地说。
妈呀,肯定是阳气高呢。别说是今天的孩子绝没有人敢去(也没必要吧),就是今天的自己想起来都未免有点心有余悸呢。然而那时,一个是世事洞明的老人,一个是“初生牛犊”,再加上一份强烈的生存愿望,怕什么呢,还怕谁呢?
妈妈帮我去称了这筛青草,足足30斤!我顶起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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